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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到过一个人,陌生又没见过的的人,刚怀女儿时,一次个人午睡梦里的小故事
他,绝症。
来我梦里是为了割舍身上的某个部位救一个即将死亡的五六岁的小女孩,瘦瘦高高的身材,五官看不见,只是一团模糊的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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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过去时,他伸出双手,我握住他温软好看的双手,跟始终看不到容颜的他说:请你记得我的模样,若有来世,我一定要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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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消失,我也醒了。
醒来后双手居然还真有温热且真实的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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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来世之果,定是今生之约。
所以尽量会在今生把所欠之债还清,来世再一心无碍地赴那梦中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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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小汐
早晨七点,先生和我的心情总是随着电梯楼层的升降而起伏,最怕它卡在某层不升不降,仿佛与时空对峙,栽进漆黑的深渊里。
我们每隔一段时间会来西宁居住,先生在这栋大厦住了近十年,我断断续续住过四年时间。
这栋大厦每层楼有四户住家,有时在电梯门前相遇,便礼貌性点头、客气微笑,仿佛承认对方的居所,而不是承认这一个人。
狭仄电梯内,人们肩挨着挨肩,内心距离却相隔甚远。
一如往常,我来不及扎发,小包包背带长垂身侧,拉链半开,像是把没醒的梦带了出门。
电梯在上一层定格许久,我不断看表,该上楼去看看吗?一想到邻居陌生冷淡的表情,即使只有相隔一层楼,也和山一样远,我打了退堂鼓。
电梯终于来了,入梯,先生搬过我的肩,从我包里取出梳子,对着电梯里的镜子为我梳理满飞的蓬草,一边梳一边责备道:“早起第一件事就是洗漱,然后在做别的事,这都出门来,头发还乱糟糟的。
”
电梯里似乎还有人,镜中,一位不熟的老大爷伸掌摸摸我的脸:“小妹妹好可爱,几年级了?”粗厚的手指将我垂落前额的半长发丝塞到耳后。
先生一语不发,急忙用梳子挡开对方的越界,将我遮到身后。
当下我没说什么,因为“邻居”的称呼,得顾及颜面,但那只手指尖针般牢牢扎在我心底,老大爷还继续续问:“几岁了?在哪里念书?”
“爷爷,我在……”我正要回话,却被先生拉了一下胳膊,于是我缄默。
老大爷这问句让先生有点不舒服,只是稍稍欠身对老大爷笑笑,幸好地下室停车场到了。
先生催促我展览快迟到了,所以跑步,躲开老大爷望过来的目光。
上了车,先生连串珠炮似地叮咛:“对陌生人要警觉些,要避开生人的肢体碰触!
还有,不能随便回答别人的问题,尤其关于家庭住址和活动场所的,这都是隐私。
”
“哦,记住了。
”我的保证从后方传来,但语调迟疑地问:“唉先生,你不是说做人要有礼貌吗?老爷爷只是问我年纪及在哪里上学而已。
”
“所以才不能随便告诉别人,我们又不了解他,谁知道他是干嘛的?”先生说着瞪我一眼,我顺势翻他一个白眼。
这问句似是一道拉链,拉开了我对人的信任,也像一道布幕,遮住那令人难以遗忘的过往,耳畔又响起小时那位“叔叔”给我糖果,微笑地问“几岁了?在哪里念书?我改天来陪你好不好?”
记得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只有上午课。
下午父母要工作,我常独自在家,功课写完便坐在二楼书房,与手上的破旧娃娃对话。
如常宁静地独自玩耍,左前方忽然传来低哑嗓音:“妹妹,我是叔叔,你爸爸要我过来拿东西。
”矮小的我先看到浅棕色西装裤管、毛衣、同色休闲外套。
对方身形高壮,脸上微笑很深。
叔叔?父亲有两个兄弟,家族聚会时,我遵照父母指示,喊着每位长辈的称谓。
叔叔们的共同印记是高大亲切,但他们的面容轮廓我总认不仔细。
这位叔叔一直笑,我也咧嘴回应,露出上下排缺了乳牙的洞穴。
我毫不怀疑,他就是叔叔。
我如实告知年纪、就读学校,他随意问起家里金钱收放位置,我如房屋中介商一一介绍房间格局,他拉拉每个锁紧的抽屉、衣柜、翻动桌面,又问家中有无珍贵东西,我连忙拿出饼干盒,平时父母太忙,从未有人耐心听我说话。
盒里是来自表姐的二手文具、玩偶、弹珠……叔叔摸摸我的脸颊及短发,听我讲述这些玩具的玩法与历史,随着我的音调起伏,叔叔的手游移在我的发、额头、双颊,这着实干扰我说话,但他是“叔叔”,不能不礼貌;他又给了些糖果,我嘴里吃着甜,唏呖呼噜接续说着学校上课及在家没人陪伴的孤单。
“那我改天来陪你好不好?”叔叔保证,但他有事要办,得先走了。
我们下楼到客厅玄关处,他转身拉拉大门右侧牢牢锁着的铁柜,每天看惯了的柜子老实地待着,如今因拉扯不开的抽屉有了一股神秘。
我抱着娃娃,在门口挥手再见,直到他的浅棕色裤管渐渐淡出,我嘴里的甜味仍久久不散。
糖果尚未舔完,父亲阵风般地出现在二楼书房。
不同于他平时的沉稳,此刻脚步乒乓、大声吼道:“谁来过家里?厨房的铁窗怎么被剪断撬开?”
我一愣,那叔叔不是亲叔叔?对我的友善,不是因为彼此有血脉关系,他……是小偷?同一只手,撬开铁窗、拗断钢筋,又摸着我的发、脸、发糖果,我喉中的甜涌上一层腻,仿佛闻到栏杆及锯子的铁锈。
晚餐后,全家坐在沙发。
父母商讨隔天我放学后的照顾问题,担心小偷会不会再度光临。
母亲说这几天有尚未抓到的小偷私闯民宅,屋主女儿人财两失,那时我太小,母亲得费力解释成语中“人失”的意思及严重性,幸好下午的小偷没做什么。
母亲一面说,一面往客厅桌上的水果盘里摆放才洗好的苹果,也在我心中投下一颗颗重石。
“我改天来陪你。
”这句保证让人惊恐。
那位“叔叔”跟母亲口述里犯下“人财两失”罪行的嫌犯重叠,小偷、歹念、狼爪……我坐着的柔软沙发是片深海,身体深陷其中,想发出快溺水的求救却只能大口呼气、死命抓着洋娃娃。
从那天起,白天我鹦鹉般对父母复述小偷的五官,那是一张深深的笑容却挂在模糊五官的脸。
夜里我多梦,梦中咸涩海水不断呛入嘴里,一个刺耳声音问道:“几岁了?在哪里念书啊?”那大手不断变长、伸过来,我正要大声喊停,一张口海水便灌入再张口、手不断挥拍……惊醒过来时,额头被手碰触的压迫感仍在,背脊湿透,四周冷得令人打颤。
母亲发觉我晚上抱着娃娃尖叫哭闹的异样,父亲早晚接送我上下学,买昂贵巧克力糖安抚,我一闻到甜味便反胃。
我们把小偷碰过的玩具全收到饼干盒中盖妥,封藏到仓库里,被撬开的铁窗也重新焊接回到方正形状,仿佛不再有缺口,家人有默契地缄默此事。
我把“叔叔”藏在心底的抽屉,用大锁铐牢。
刻意遗忘,却更深刻地镌凿在记忆上。
从那天起,除了家人,我不容易对人抱持信任,不习惯与人太亲近,小学体育课有必须与人牵手的舞蹈,是我最头痛的课程,皮肤的记忆力着实惊人啊,这与人触碰的排斥感,也成了日后我与人交往的金钟罩,感情路上走得跌撞。
我曾试图饮酒放松,纾缓肌肤被碰触的疙瘩感,花极长时间与自己对话。
伪装成亲叔叔的小偷和恶狼窃贼身影重叠,延伸出内心对初识之人的恐惧,这影响不知不觉渗入我的深层神经,那是酒精与对话都无法抵达的峡谷。
……
“先生,绿灯了!
”先生也许因为电梯里的事耿耿于怀,忘了此刻正在驾驶,得快踩油门,离开猛按喇叭的现场,却离不开对周遭安全的恐惧及疑虑。
电梯事件当晚,先生吸一口气,安慰我别慌,我已经是大人了,瞧他牵着我的手心却微微出汗。
先生反复教导我对陌生人要提高警觉,我较阳刚气,从小喜欢收集车子模型,常把蝙蝠侠的面罩套在头上,睁大双眼问:“先生,你在怕什么?”
先生轻描淡写、含糊带过,只说常梦到陌生男子闯入家来,当时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女生力弱,先生叮嘱我要懂得保护自己。
我口中含糖,右手拿起戒尺,豪气地拍拍胸脯保证:“先生,我保护你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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